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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筆者第一次登山就參加奇萊連峰與能高越嶺的心路,時序於2000年,也寫於2000年,有幸公開與大家分享囉! 有興趣的大大們請多多指教吧!
 

奇萊大山能高越嶺的故事

 

一、            

    這一天,當我氣喘如牛地從成功堡爬上奇萊大山的稜線時,我才發現我是倒數第三個走完今天的行程。第二位是楊兄,我看他走的比我痛苦,沒走幾步便要休息,一路上,腳步是用拖的。最後一位是一路陪著我們上來的押隊嚮導----蔡爸。這段落差大約900多公尺,幾乎是垂直爬升的路程。按照登山手冊上來說,只要120分鐘即可,可是我卻花了大約3個多小時才完成。雖然沿途盡是中海拔山區的冷杉林,在平時,我可會坐下來靜靜的欣賞這片大好河山。

    而現在,已經耗去我全部的精力。只要有機會停下來休息,我便不斷地大口吸氣、吐氣、吸氣,並且彎著腰,把背包的重量調整到背部,讓肩膀少受點力。此時此刻,根本無視於週遭的美景了。我真懷疑我是否能安然無恙地走完五天的行程?想回頭,可是想想剛剛走過的路,要再往回走,我看我還是咬著牙繼續前進了。況且,還沒真正開始,就打退堂鼓,豈不笑掉大牙?

稜線上風大霧濃,到處都只是玉山矮箭竹,迷迷濛蒙的,根本不辨方向,幸好見先到的隊友熱情地問我:

『嗨!你是第幾組的?』

『我是第二組的。』

『第二組的營地在下方一點,你順著路徑往下走即可,小心一點。』

    道過謝,只得頂著零度的風寒與肩上二十二公斤的背包,心不甘情不願地再度向著迷霧中前進。終於見到奇萊山屋了,旁邊搭著兩頂帳棚。天啊!風這麼大,現在已是零度了,夜裡的溫度豈不更低?難道沒有其他更適合的地方了嗎?正當我心裡嘀咕時,看到彼得蹲在山屋旁與隊友們煮著熱騰騰的開水,熱情地招呼我:

百力,快過來喝一口熱茶。』

彼德,你上北峰了嗎?』我一邊卸下沉重的背包,一邊問他。

『沒有,太累了。』

『你腳程不是很快嗎?』

『不行,我的肩膀好痛。而且,我到這裡時已經是下午二點了,嚮導不讓我們上去。』

聽他這麼說,我心寬慰了不少,不只是我不行,原來跑在前面的彼德,也和我差不多。記得中午在成功堡休息時,我累得喘不過氣來,彼德邀我立刻出發,趕在中午一點前上稜線然後攻北峰,我自知不行,便放棄了。看著他先一步手腳並用的往上爬,我只能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離我越來越遠,最後消失在陡峭的山壁上。

山坳裡見不著陽光,雖是正中午,卻也有幾分涼意,我獨自坐在山溝的大石上,看著寶哥小馬2號堡門前愉快地煮水吃麵,我卻完全沒有食慾,只能勉強口乾舌燥的慢慢吃著平日我最愛的巧克力餅乾,此時卻也食不知味,心情低落到極點,感覺前途茫然無助。山風吹來,心有戚戚焉,竟有幾分悽涼!

    奇萊山屋旁的冷風颼颼的響,靠北面的矮箭竹有些都結了霜,那種在三千公尺的高山上的冷,實在很難形容,因為空氣稀薄,穿得又厚重,動沒兩下,氣喘如牛,我連走到彼德那裡喝水都老大不願意,彼德看出了我的心意,便端了杯熱水過來給我,問我說:

『你睡哪裡?』

『我不知道,你呢?』

『我睡這五人的小山屋。』

『好小子,你沒替我佔一個位子?』我有點怪他。

『大家先到先選,而且亂成一團。不過,我那個小山屋可以擠六個人,你先不要說,晚上搬過來就是了。』彼德小聲地說著。

    剛才錯怪他了。彼德設想真周到,幸好我和他一起來,不然我可慘了。

    沒多久,另一個嚮導寶哥過來安排床位:

『哈羅!百力,你今晚睡哪裡?』

『可能睡上面一點的六人帳吧!』我先得這麼說。

『這間睡幾個人?』寶哥指著小屋問著。彼德說:

『已經睡五個人了。』

百力你要不要跟他們擠一擠。』寶哥問我。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!

『那酷龍,你睡哪裡?』寶哥又去安排別人了。

短短的一天相處下來,走在山林裡沒什麼交談,大夥兒彼此也不熟,但是卻可以感受到台北縣山岳協會的每個嚮導,都非常的熱心又負責任,記得今天中午在黑水塘休息,和彩貞姊閒聊時,她問我:

『你以前爬過什麼山?』

『我第一次爬山。』我有點不好意思。

『第一次就爬奇萊山啊!』彩貞姊滿臉驚訝。

『我本來是要參加能高越嶺的路線,沒想到北岳又加上奇萊連峰縱走。』說到此,真後悔報名參加此路線。我接著說:

『其實大約十年前輕裝爬過中雪山。』

『不過,雖然你是第一次爬大山,幸好你參加了北岳,這裡的嚮導人都非常好,我以前曾經參加過別的登山隊,有些態度就不是很好,會一直催人趕路!』

真的,我今天走在最後,蔡爸從來沒有趕我,我休息他也跟著休息,他只是說,我應該要調節呼吸,配合腳步慢慢來。

    現在,住的沒問題,晚餐有王老大仙仔(賴厚詮)在料理,我才鬆懈下來,癱在石頭上喘著大氣告訴自己,已經完成這要命的第一天行程了。現在,我環顧四週,奇萊山屋有大小兩棟,成L形排列。大的山屋可以睡十二個人左右,小的可以擠六個人。旁邊可以搭一頂四人帳,上邊的小山丘可以搭六人帳。營地還真小,幾坪大的空地,塞了二十多人,起身拿個東西,彼此都要閃躲,真可謂摩肩接踵,幸好第一組的人營地紮在上方,否則豈不比台北西門町更擁擠!

 

天色已漸漸昏暗,北風刮得更大,霧也更濃了,望著疲憊的身軀,竟有點傷感起來,後悔自己為什麼要來走這一段路?大好假期應該在家陪老婆小孩的,卻來這裡受罪?正當我發呆的時候,彼德靠了過來:

『喂!百力,你在想什麼?』

『太累了,體力負荷不了。』我沉重地回著。

『我也很累,不過,比起其他人上北峰,我想我們算不了什麼。』

『有多少人上北峰啊?』我心想除了我們兩個吧。

『大部分都上去了。』彼德似乎有點遺憾。

『不過霧這麼大,能見度應該不好。』我望了望天空。

仙仔大哥,北峰能見度怎麼樣?』彼德對正在煮飯的仙仔問著。

『看不清楚,偶而有雲洞可以看見四周。不過,很累人,尤其上北峰前的碎石坡。我沒待多久,因為天氣變壞了。喂!等等,你要做什麼?』仙仔一邊回答一邊看著酷龍準備攪動大鍋飯,趕緊制止。接著說:

『山上煮飯,不可以翻動。』

『那會不會下面結鍋巴了,上面還沒熟?』彼德問道。我也很懷疑,用個大臉盆煮飯,我還是第一次看到,若不翻動,上面的豈不半生不熟?

『這個,你們看我表演。』仙仔自信滿滿地說。這會兒,第二組的人都圍了過來。接著,他熟練地把整盆飯搬到地上,口中念念有詞地說:

『這個當鍋蓋的臉盆,不可以隨意打開,汽跑掉了,飯就很難熟。所以,飯煮到七分熟時,會開始冒煙,這時,絕對不可以攪動,要像我這樣!』說時遲那時快,仙仔一個動作,便把上下臉盆顛倒置放,並且用力的放在地上震動,以便把原本鍋底朝天的飯粒震下來,然後再把整個臉盆放回火爐上,以慢火加溫燜煮。此時,咱們仙仔,拍拍手輕鬆地說:

『飯如果煮的不好,請大家多多包涵。』

真是酷!整個過程不出幾秒鐘,又加上這個結語,好像江湖賣膏藥的,照例,贏得滿堂彩!各種讚美聲不絕於耳:

仙仔真是厲害。』

『好!第二組的飯最香了。』

『我一定多吃兩碗。』

『家裡的飯都沒這好吃。』

『誰說的?』雪姑娘出聲了。

話語一出,大夥兒笑成一團。原來是蔣大人讚美溜了嘴,老婆有意見了。

在這氣溫只有零下二度、標高三千公尺的高山上,誰敢嫌飯不好吃,肯定立刻就地正法,鞭數十驅之斷崖!說著說著,負責炒菜的王大廚師和廚師娘大聲喊著:

『第二組開飯了。』

這個聲音在荒山野外、歷盡千辛萬苦後飄開來,顯得格外悅耳。在往後的幾天裡,除了倒數第二天以外,第二組總是第一個開飯,令其他隊友羨慕不已!

沒想到,不太愛吃白米飯的我,此刻也大口大口扒著熱騰騰的飯菜,實在美味。記得大家長蔡爸說過,能喝就喝、能吃就吃,才能避免高山症,我仗著碗比別人大,裝了比平常多一倍的量,到頭來卻塞不下,畢竟還是有些高山症的現象。

我跟彼德說我有點頭痛,彼德說:

『你這算輕微的了。廚師娘剛才上稜線來到營地以後,背包來不及放下就昏倒在地了。』

『有這麼嚴重?看不出來。』我滿懷疑的。

『他老公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去抱住。』彼德手勢還滿大的。

『後來呢?』

『人家現在不是好好的。』彼德若無其事地說。

『我看他們夫妻感情真好,尤其是王老大,對他老婆真是無微不至。』我偶而撇見王老大對大嫂的細心。

一想到從成功堡上來的路,我不禁懷疑這些女生是如何爬上來的?我問彼德說:

『我上來時,許多地方都要用跪的才爬得上來,因為跨距太大了,有些地方甚至一手拉樹根一手攀繩索,如果只有自己也就罷了,背上還有一個大背包呢!彼德,我真的懷疑她們是如何辦到的?』

『我實在佩服她們,居然走得那麼快,甚至還上北峰呢!』彼德邊說邊指著蔣嫂

『其實習慣就好,我才佩服你們,第一次登山就來奇萊。』蔣嫂不忘幫我們打氣。

『我們是報錯團體了,我們應該參加精緻旅遊的。』我和彼德異口同聲說道。一說完,我們兩人都莞爾一笑。

上週,公司到新加坡舉辦年度主管訓練,為了省錢,請旅行社代辦最便宜的機票和住宿,當大夥兒在機場辦理登機手續時,聽到別團的領隊喊說:

『參加精緻旅遊的人請到這裡集合。』

『那我們就是粗糙旅遊了?』彼德問我。

『當然,人家什麼身分和地位!』結果,我們一行人居然全坐在飛機的最後一排,一路顛陂到新加坡,連喝個咖啡都無法放在餐桌上,因為顛的太厲害了,只能一手拿餐具一手端著飲料,有時吃的東西還對不準嘴巴,可以想像震動得多大了。記得我還跟彼德抱怨:

『我最討厭吃飯時,有人搖我椅子。』

『沒辦法,我們參加的是粗糙旅遊!』彼德補我一槍。

 

用完餐,七點不到,氣溫更低了。大部分的人都躲進山屋或帳篷,準備睡覺,我和彼德也不例外,好不容易把睡墊舖好睡袋攤開,終於到了可以擺平的時間。聽到外面喊到:

『有人需要裝熱水嗎?我們要來燒開水,準備明天用。』原來是蔣公夫婦和王老大夫婦,在寒風中燒水。

『他們真是太優秀了。我看明天晚上該我們為大家服務了。』我轉向彼德說。

『好啊!應該的,今天都虧他們幫助,才有飯吃和水喝。』彼得深表贊同。

『我感覺我們兩個好像是大家的累贅。』我說。

『對啊!』彼德附和著。

『不會啦!以前我們也是被人照顧,一回生二回熟。』酷哥在旁答腔。

酷哥,你會累嗎?』彼德問他。

『當然會啦!不過習慣就好。』酷哥翻了個身面向我,繼續說:

『明天才刺激,今天只是牛刀小試。』

『怎麼說?』我有點緊張。

『明天路長又不好走,尤其是卡羅樓斷崖!』

『嗨!你們在聊什麼?』龍頭靠在門口上問:

龍頭大哥,明天的路況如何?』我問著。

『不用擔心,你們的體力都可以,只要小心一點,不會有問題的。』龍頭安慰我們。彩貞姊睡在最角落,她說:

『放心,只要有龍頭,一切搞定。』

龍頭,說說你的歷史吧?』我央求道。

『沒什麼!』龍頭有點不好意思。彩貞姊又說了:

『只要龍頭在,沒路變有路、危險變安全,這次我也是看龍頭參加,我才報名的。』

『沒有啦!大家不嫌棄。』龍頭搖搖頭回說。

龍頭可是北岳的靈魂人物,上山下海全都經歷過,跟著他準沒錯。』彩貞姊又補充說。

『那明天我們跟定你了。』我說。

『就怕跟不上。』彼德說。的確,一語中的。

『大家今天早點休息吧,昨天沒睡好,今天當然比較累,睡飽飽好出操,明天就習慣山路了。大家晚安!』龍頭說完,把門拉到只剩一點縫,便走了。一下子,四周靜了下來,山風似乎更強了,我睡在門口,風從門縫灌進來,腳底的部分有點冷,可是又不能把門全關上,我看今夜又慘了。

我翻來覆去一時無法入睡,原本睡五人的山屋這時擠了六個人,顯然很難過。我的頭好像有點發燒,於是問彼德

『你不是有類固醇或頭痛的藥?』我記得他跟醫師要過。

『有啊!我拿兩顆給你。』

『我這裡有頭痛的藥,最好不要吃類固醇。』蔣公夫人從外頭拿水進來時,聽到我們的對話,立刻伸手從口袋拿了兩顆藥片給我。

『謝謝你。說的也是,不過記得醫師說過,一年不可以超過多少劑量,是沒關係的。』我說。

『吃一點美國仙丹,明天才不會那麼痛苦。』彼德吞了兩顆。我也跟著吞了兩顆,又加上蔣嫂的兩顆藥。心想,應該一覺到天明了吧!

百力,不要打呼好不好?』我才剛閉眼,就聽到彼德叫我。

『不會吧,我還沒睡著。』我有點迷濛。

『天啊,還沒睡著就這樣,那你睡著大夥兒都不用睡了。』彼德快瘋了。

『沒辦法,我只要太累了,就容易打呼。』

『人家也不是故意的。』酷哥替我辯解。

『睡覺都來不及了,怎會有時間聽我打呼。』我說。

『你的呼聲實在太大了,不想聽都難。』彼德說。

『你昨天有睡飽?』我反問他。

『昨天晚上?不要開玩笑了,凌晨三點多才到合歡山,躲在破工寮裡,好冷啊,怎會睡飽?』

『昨天最低的溫度只有零下四度左右,一開始還蠻暖和的,半夜突然起風,我也冷得要命,都被凍醒了。』我回答說。

回想昨夜裡,司機老馬一路從台北飆車上來,到松雪樓已經是凌晨三點了,蔡爸叫大家趕緊找地方睡覺,六點準時起床,才有體力上山。

我看每個人就地一舖,躺下便睡了,非常熟練,我和彼德魯了半天,快四點還沒闔眼。現在,已經有點昏昏欲睡,哪有體力聽別人打呼?

『所以,彼德,趕快睡吧!』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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